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由于西方宗教在泰安的传播,泰安城西式建筑大量兴建,成为泰城内一道具有特殊风味的“西洋景”。
据记载,在十七世纪上半期,天主教就在泰城通天街附近建立了教堂。二十世纪初,各教会在泰城内大办学校、医院,慈善机构,逐渐形成了三个西式建筑群:登云街基督教堂、翠英中学建筑群;大关街南侧灵芝街天主教堂、育英中学建筑群;南关护城河外以福音堂为中心的建筑群。半个多世纪之前,城内多所教堂每天都有钟声传出,与岱庙天贶殿的铎声融汇成一曲奇特的乐章。
西方宗教结缘泰安
天主教与泰安的联系,缘起于从泰山脚下走进北京而任要职的泰安籍官员萧大亨。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天主教耶稣会会长意大利人利玛窦,率庞迪我等八名教士进北京。万历三十年,利玛窦在北京拜会了时任兵部尚书的萧大亨。之后,利玛窦发展萧大亨的侄子入教,使其成为泰安籍人士中最早受洗的天主教徒。1610年,龙华民继利玛窦担任耶稣会会长。由于萧大亨的缘故,1638年,龙华民从北京来泰安府发展教徒一百多人。之后,他一年一度来泰安布道,并在泰城通天街附近建立了天主教堂。
基督教与泰安的联系,则缘起于泰安的一名失意秀才。同治十二年(1873),肥城安驾庄秀才王瑞符进京会考,名落孙山。在惆怅失意之际,王瑞符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基督教美以美会时在北京传教的美籍教士刘海澜。之后不久,接受了中国传统儒学教育的儒生王瑞符在基督教义的感召之下,欣然受洗入教。第二年,刘海澜以王瑞符为引线来肥城安驾庄布道——是为基督教传入泰安地区之始。当时,刘海澜、王瑞符等虽极力宣传,但群众信教者甚少。在得不到民众响应的情况下,王瑞符一家人便成为主要传教依靠力量,其家便成为传教基地,王瑞符之子王诚丕还被提升为牧师。天主教十分善待王家,王瑞符死后,其妻、子享有每年参加北京美以美会年议会的特殊待遇。
光绪四年(1878),美以美会华北年议会派遣美籍传教士登朗来泰城,在西门外登云街建立教堂传教。此次传教产生了一定影响,教会力量先后从泰安扩展到东平、东阿、莱芜、宁阳等地。由于发展较快,美以美会华北年议会在泰城设中心教堂,单独划分山东美以美会教区,下辖泰安、东平、肥城、济宁、宁阳、兖州、曲阜、邹县等地的教务。继美以美会之后,英国基督教圣公会又进入泰城。圣公会开始以北京为传教重点,十余年没有取得多大传播成果,于是把眼睛盯住了山东。光绪二年(1876),青年传教士史嘉乐、吴梅里夫妻来到泰城布道。光绪六年(1880),作为教区负责人的史嘉乐选择泰安府为圣公会华北区活动中心。
二十世纪初,义和拳运动爆发,在泰安活动十分频繁,给泰安的各教会和传教士形成严重威胁。以农民暴动形式出现的义和团运动提出的口号是“扶清反洋”,他们执戈所到之处,教堂、教士首当其冲。义和拳冲击泰安城期间,时任泰安知县毛蜀云以一般清朝官员所不具有的见识和胆略,采取委婉措施对教堂和教士给予了积极保护。他表面下令对教堂进行“查封严守”,背后让教士往安全地带迁移。由于他的保护,泰城内教堂和教职人员没有受到损失,泰城的西洋建筑也免遭一场劫难。
文化差异导致“民教冲突”
发生在泰安的民教冲突很多,很激烈。其原因来自三个方面:一是从大局而言,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引起了泰安人民的仇恨;二是泰安处在齐鲁文化中心地带,有着较之于其他城市更为深厚的中国文化积淀,而这种文化积淀越厚,与西方文化差异越大,引发的矛盾自然越深;三是个别传教士强势欺人,从而引发矛盾冲突。光绪二十四年(1898),圣言会副主教德国人福约瑟在泰城东打死十五岁少年李二全,泰安府诉至山东省督抚及京师总理衙门,德国公使克林德却反诬死者先行攻击,是“自招之祸”。诸多此类事件的发生,不可避免的引发了泰安民众与教会的矛盾冲突。
光绪十九年(1893)二月,意大利方济各会师教士与泰城居民王尹氏达成协议,购买她家位于岱庙附近的房宅改建教堂。于是:
绅民闻知,以有关岱庙风水,争执肇讼。该县将中人责押,断令退契。主教马天恩控于济东泰武临道,委员徐寿基前往办理,将中人释放,并劝教士仍用其人作中,另买房基。教士遂又买得他房,另立契约送县过税。该县仍不予盖印,俟委员他往,又将作中立约各人重责管押,并将宅门悬立天主堂匾额拆下,勒令教徒负送县库。济东道再派陈光绶、秦长庚往查,师教士亦赴所买之房居住,又有多人前往砸毁门窗,将教士殴伤驱逐。师教士先避于委员秦长庚处,嗣又住于店中。这时众人又将师教士围困店内,不许卖给饮食达两日之久。泰安县令毛蜀云向教士云:若允退房,管押四人即当释放,再不生事。师教士答应回省请示主教,于是县差将其押送出城。后经法国公使照会总理衙门多次催办,并将知县毛蜀云撤任,最后准许教士买房了结(《山东省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如上所述表明,县令毛蜀云明令阻止教会在岱庙附近发展,这与士绅民众抵御西方文化渗透的观念是一致的。同时还可看到,当时教会已经势焰熏天,公然直接干预中国政治。泰安地区发生过杀戮教士事件,《辛丑条约》签订后,从泰安逃到外地的教士和教民,函告洋务局及山东巡抚袁世凯,要求惩处大刀会,并且赔偿损失。迫于八国联军的压力,袁世凯指令泰安衙门,出资修复境内被毁教堂,包赔教民个人损失。此令一出,标志着泰安地区多起教案皆以洋人胜诉告终。之后,泰安地方向洋人赔偿巨额损失,仅泰安马庄一个地方,就赔钱二百二十千京钱,作为修补教堂之资;一百八十千京钱,赔偿教民个人损失。袁世凯还发布《保教简明章程》规定:地方上不发生反对教士和教堂的官员给奖,否则受罚。泰安地区杀戮教士事件使许多国家大为光火,他们借机对泰安实行报复。光绪二十七年二月,日本联合其他侵华国家照会清朝廷,让朝廷下令:停止泰安府“文武各等考试”五年(《保教简明章程》1901年清廷发布)。
教会对泰安的贡献
西方宗教在泰安传播,对推动泰安公益事业发生发展有所裨益。
教会推动了泰安近代教育事业发展。1899年,美以美会在泰城创办第一所中学——萃英中学,第一所小学——萃英小学,第一所女子中学——德贞女子中学,第一所女子小学——德贞女子小学,第一所护士学校——美以美护士学校;圣公会则相继创办了育英中学,育英小学。这些学校的办学经费,完全来源于教会捐助。固然,教会把办学“作为福音的婢女”,用意就是快速培养基督教的传播利器。但是,他们重视妇女教育,这在泰安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让那些在封建礼教下根本得不到教育机会的泰安妇女受到了文化教育。众所周知,教会学校教育产生了两种后果:一方面使一些人接受了教会洗脑;另一方面,使一大部分追求民主自由的人接受了启蒙教育,培养了一批新型人才。当时有好多为泰安乃至国家民族做出了贡献的人才,都曾经接受过泰安教会学校的教育。尤其可称道的是,“五四”运动之后,这些教会学校还成为中共泰安党组织活动的革命摇篮。
教会推动了泰安西医发展。1880年,美国美以美会牧师韩丕瑞来泰安管理教务,他和其他牧师一道努力,开始在泰安城内开办西医医院。
光绪二十三年(1897),美国人在泰安城登云街创办妇婴医院,诊治妇、儿科疾病,接顺产。此后宣统二年(1910年),美以美会牧士韩丕瑞在泰安城西关开设男医院。次年,与妇婴医院合并,迁址萃英中学旧址,改名博济医院,设内、外、妇、眼等科(赵之兴主编《泰安卫生志》,山东科技出版社,1991年版)。
在教会和教士的辛勤努力下,泰安城区内有了运用西医技术治病的第一家医院。博济医院是泰城当时最大的医院,有门诊,有病房大楼,全由美国国内慈善机构捐助而建。至1922年,博济医院又一次大规模扩建,建起了新式楼房,内设门诊部、药剂部、手术部、病房部等,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现代化医疗系统,每年接诊上万人次。泰城内比其他城市较早地有了规模如此之大,设备如此之先进的西医医院,受救死扶伤之惠顾的自然是泰安百姓。
教会还把泰山推介给世界。从而让更多的外国人了解了中国的神山、圣山。1868年,美国基督教长老教会传教士在上海刊行《中国记录者与传教士期刊》。1879年,美国藉基督教传教士马提尔在这份期刊上发表文章,题目为《泰山之寺庙及其祭拜》。文中描绘了他自己登上泰山的经历与泰山主要的景致和寺庙。他在文章中做出结论:
人们将神的崇拜与山联系起来,正是中外宗教共有的思想。希腊人认为神居住在奥林匹司山上,而中国人以为神住在昆仑山或泰山上。中国人所以将神庙建于山上,乃因他们相信在高山上才能与居住在天上的神沟通,就像《圣经》中的亚伯拉罕也在莫利亚山上祭祀上帝一样。
西式建筑的宗教特色
目前,泰城内仅存一座保存完好的基督教堂。此教堂位于登云街二号,哥特式建筑,由基督教美以美会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建立。就这座教堂的建筑艺术而言,它是中西文化的结合产物。最好的证明就在于此教堂山墙使用泰山下鹅卵石垒成。泰山下自古传承“鹅卵石垒墙墙不倒”的垒砌技术,可知当时西方传教士建教堂时,既就地取材,又欣然接受了泰山文化的鹅卵石垒砌技术。但就这所建筑的理念而言,它所展示的则完全是宗教思想观念。
教堂建筑整体显示基督教“为人类赎罪、拯救人类”的根本教义。这座教堂面阔六间,进深五间,通高十五米。教堂的外形结构特殊,独特之处就是整体呈十字形。为国内罕见的建筑形式。从高处俯瞰,这座教堂就像平铺在城区内的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圣经上说,耶稣为了拯救人类而被钉在十字架上,忍受羞辱和痛苦。作为神的独生子,他完全有能力从羞辱和痛苦的十字架上走下来,但他没有。因为耶稣知道,只有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替罪人死,罪人才能被救赎。教堂形体表现的就是这种观念。
教堂建筑的构架形式向信众喻示:信奉基督教则可得救,灵魂可以升上天堂。在地面上看,教堂斜坡垄瓦硬山发劵顶,呈锐角形,东西两方各突出一平顶部分,东侧部分大于西侧部分。教堂中部有南北两门,南门连接方形瓦垄攒尖式钟楼,钟楼和过厅并列哥特式玻璃窗,窗皆为高尖式。哥特式建筑的尖拱和尖券大大加高了中厅内部的高度,再加上使人眼花缭乱、荡魂摄魄的彩绘玻璃窗,置身教堂之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人间艰难,天堂在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