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述林正在忙着收获大白菜,这些大白菜隔日将出口到韩国。

　　文/图　半岛记者　王永端　实习生陈钰

　　当青岛的大白菜正在收获时,大海对岸的韩国却在遭受一场多年未有的“泡菜危机”。遭遇“泡菜危机”,韩国将目光投向了青岛。

　　11月14日,莱西市店埠镇。59岁的左述林正在流转的土地上,忙着收获60亩丰收的大白菜,这些大白菜隔日将出口到韩国,走进韩国家庭。和左述林一样,将收获的大白菜装箱出口到韩国的还有青岛平度、胶州和即墨等地的大白菜种植户。韩国遭受“泡菜危机”,何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中国山东青岛,青岛何能解围韩国的“泡菜危机”?

　　■出口流水线就在菜地

　　“今年种植了60亩大白菜。”59岁的左述林是莱西市店埠镇菜农。他说,从10月下旬开始,当地的白菜种植大户就开始人工收获大白菜。

　　初冬的阳光里,左述林指挥着临时雇用的七八名村民在菜地里收获大白菜。与大白菜常规收获方式不同的是,这些被雇用的菜农不是在地里拔白菜,而是在地里割白菜。

　　半岛记者在左述林的菜地里注意到,每名收菜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收菜人将垄上的白菜按倒在一侧,之后再用菜刀在白菜根的上部使劲切割,白菜脱离菜根,菜地上留下了一大片白菜根。随之,这些被切割后的白菜被集中抱到菜地中央的一个称重处,称重人员对每棵白菜进行称重。

　　“这些白菜是出口韩国的。”左述林说,韩国国民对白菜的大小有要求,所以出口的白菜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重量太大的白菜,可适当将菜帮掰掉。

　　这些大小适合的白菜,随后被用白纸包裹装进纸箱。手扶拖拉机再将装箱的白菜拉到地头,一箱箱白菜又被抱上地头的打包机,随着机器咔嚓声响,盛着8棵白菜的菜箱就这样完成了整个包装。之后,这些白菜再被集中装进大货车,运往6公里之外的青岛中菜凤鸣蔬菜专业合作社内。

　　“出口的整个流水线,都在菜地里。”左述林说,至今他还有10多亩地的大白菜没有收获。往年他种植的绝大部分大白菜在青岛或者国内的其他地方出售,但今年不同,他这60亩大白菜几乎全部通过当地合作社出口到韩国。

　　“如果这些大白菜在国内销售,出地价只有1毛5分钱到两毛钱每斤。”左述林说,“若通过合作社出口,则能卖到3毛钱一斤。”按照左述林所说,他的60亩白菜按每亩收获6000斤估算,今年全部出口,就等于整整多收入了3万余元。

　　显然,在当地依靠白菜出口获益的,不光是左述林一户菜农。在菜地里忙着收获的还有菜农徐明光等。徐明光也是当地白菜种植大户,他收获的白菜同样就地打包出口到韩国。“出口流水线在菜地里,这些在以前想都想不到。”

　　■“拯救韩国泡菜危机”

　　白菜收获季节来临前,青岛中菜凤鸣蔬菜专业合作社(以下简称“中菜凤鸣合作社”)理事长李信岐还能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现在的他大部分时间却在收获一线。“早在一个月前,我就获知了韩国大白菜今年大面积减产的消息。”李信岐告诉半岛记者,这个消息可能带来的机遇,在做了21年蔬菜出口生意的他看来,值得“抓住”。

　　在李信岐的记忆里,9年前的2010年气候异常,韩国出现过腌制泡菜主要原料大白菜大面积减产的情形。9年后的2019年,多轮台风袭击韩国,再次让韩国大白菜大面积减产。“韩国人一日三餐离不开的泡菜,没有了大白菜,韩国人进食无味。”李信岐说,“今年秋天,我笑着对国内蔬菜出口中介说‘咱今年得做好拯救韩国泡菜危机的准备’。”

　　韩国泡菜出现危机,应了李信岐的判断。之后,国内出口中介的一个个求助电话打给了李信岐,一张张白菜订单从大洋彼岸的韩国仁川等城市飞到了中国山东的青岛,飞到了白菜的重要产区和出口重地莱西市。与此同时,平度仁兆镇的一些蔬菜专业合作社,也接到了来自韩国的诸多订单。

　　看着韩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莱西,此时的李信岐开始在微信群里向合作社的菜农发布白菜出口韩国的信息。同时,李信岐还亲自到菜农的地里查看白菜的生长情况,每收获一批白菜,他都要派专人把关质量。“尽管是拯救,但质量不能削弱、不能降低。”李信岐表示,“青岛人出口蔬菜,出口白菜,靠得是良心和质量,靠的是信誉。”

　　韩国发来的进口菜单,使得莱西菜农所种白菜的出地价上涨。当地一菜农告诉记者,白菜在当地的收购市价仅为1毛5分钱每斤,而通过合作社出口,则卖到了3毛钱每斤。

　　这个季节,忙着将收获的白菜出口到韩国的,不光只有莱西菜农。在平度市仁兆镇、胶州市和即墨区,一些白菜种植大户也正在菜地里忙着收获白菜。这些白菜的一部分将通过当地的合作社出口到韩国,或者将这些大白菜出售给当地的泡菜腌制企业,腌制好泡菜再出口到韩国。

　　早在半月前,央视曾报道今年韩国大面积白菜欠收导致泡菜危机。韩国的泡菜危机对韩国家庭生活影响几何?

　　记者通过电话联系上了中菜凤鸣合作社在国内代理蔬菜出口的一家中介机构。这家机构的相关负责人告诉半岛记者,因为今年几轮台风的侵袭,韩国白菜出现大面积减产甚至绝产,而韩国白菜的交易价上涨到了每斤1050韩元,折合人民币约为6.5元。这名负责人同时称,目前一棵大白菜在韩国能卖到500韩元,相当于30元人民币,与去年同期相比价格高出了近200%。

　　常年在青岛城阳做生意的韩国公民金英慧也向半岛记者表示,由于韩国大白菜出现大面积减产,韩国的很多家庭在这个冬天因为购买不到白菜,不再选择腌制泡菜。当然,这些不腌制泡菜的家庭,包括她在韩国的兄妹。

　　■白菜基地省外扩张

　　金英慧同时称,对于众多的韩国家庭而言,如果不能自行腌制泡菜,就意味着他们将要到超市购买成品泡菜食用。而在当地超市里购买的成品泡菜,相当一部分的产区是中国青岛平度的仁兆镇。

　　平度仁兆镇不仅是青岛大白菜种植重地,也是泡菜腌制出口的重地。11月15日,仁兆镇的一些菜农边忙着收获白菜边向记者称,韩国这次泡菜危机会让他们的钱袋子鼓了起来。

　　同样,在胶州等地,一些菜农在冷空气来临前忙着抢收大白菜。

　　如今的青岛,几乎所有郊区都有大面积的白菜种植。随着大白菜产业在青岛的确立,近年来,青岛不仅在本土上种植白菜,而且还将种植的区域延向省外。

　　“仅莱西本土,大白菜的种植面积超过1.3万亩。”莱西市商务局副局长张旭告诉半岛记者,莱西人除了在本土上种植白菜之外,很多莱西菜农已经将目光瞄准了省外,前往省外承包土地,利用不同区域的不同气候种植大白菜,再将这些大白菜运输到青岛,通过青岛港口或烟台港口向国外出口。

　　张旭白菜种植成产业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以李信岐为例,李信岐不光是合作社的理事长,他还是当地白菜种植大户。李信岐这些年来不光在青岛莱西种植白菜,他还将白菜的种植区域扩展到了山东省外。

　　李信岐告诉半岛记者,数年前他就在湖南岳阳开辟了白菜种植基地,如今他在湖南开辟的白菜种植基地超过了2000亩。

　　“在湖南开辟白菜种植基地主要是利用那边的气候。”李信岐说,每年12月份,青岛进入隆冬时节后不能种植白菜,但湖南的气候却适合种植,在湖南开辟基地就是打气候和时间差。同样,他在湖北开辟的500亩种植基地也是为打气候差和时间差。

　　李信岐不仅在南方开辟了“疆场”,他还将目光投向了河北固原和辽宁沈阳。“河北固原种植了2000多亩大白菜,沈阳种植了1000亩。”李信岐说,异地开辟“疆场”,不仅让青岛人赚钱,还让青岛人掌握的大白菜种植技术向他乡推广和传播。“在异地种植白菜,用我们的种子,我们的技术和我们的肥料。”李信岐说。

　　依靠不同地域气候差异种植大白菜的,在青岛还有众多个“李信岐”。即墨菜农王守明却将大白菜种植的“疆场”开辟到了贵州省安顺市。他的600亩菜地每年产白菜2000余吨,这2000余吨大白菜除了出口,也进行内销。

　　中菜凤鸣合作社工作人员手中出口韩国的单据。

　　■观察　韩国目光为何首先投向青岛?

　　集中向韩国出口大白菜,拯救韩国泡菜危机,不单单发生在今年。

　　9年前的2010年,韩国同样发生泡菜危机。当时的李信岐和像李信岐一样有着出口实力的青岛的蔬菜合作社,同样拯救过韩国的泡菜危机。

　　一项数据显示,2010年韩国发生泡菜危机时,当时的河北、吉林、辽宁和黑龙江4省在短短8天内出口到韩国的大白菜为522吨,而一个山东省同样是在8天内出口到韩国的大白菜就高达5万吨,这5万吨大白菜主要的出口地在青岛。

　　张旭说,目前仅莱西市平均每天出口到韩国的大白菜就有30吨,最高峰值达到100吨。“2010年韩国泡菜危机时,包括莱西在内的青岛菜农,向韩国出口的白菜量也很大。”李信岐说,“韩国每每发生泡菜危机,最先想到的就是中国的青岛。”

　　每发泡菜危机,韩国为何将求助的目光首先投向青岛?张旭认为,主要的是山东人会种蔬菜,青岛人会种白菜,青岛大白菜合作社的模式种植,保证了面积集中。

　　以2018年为例,青岛莱西、平度、胶州、即墨等本土上种植的大白菜超过27.15万亩,总产量超过140万吨,如果加上青岛人在外地的集中种植,面积和产量将更大。“青岛母亲河大沽河水孕育的大白菜良好的品质,也是吸引韩国人将目光投向青岛的原因。”李信岐说,除此之外,合作社背后的标准化、规模化种植,加上农业农村部门统一配送有机肥和农药,确保大白菜的农残不超标。

　　青岛还是我国大白菜“国际种都”。当前,青岛已经孕育出了276种大白菜。从育种到种植到加工或者出口,青岛已成我国大白菜产业的重要研发、种植、加工和输出地。

　　在韩国公民金英慧看来,青岛除了大面积的种植吸引韩国国民外,青岛种植的绝大多数白菜品种与韩国种植的品种一样。所以,白菜品种、风味和个头也成韩国遇到泡菜危机,第一时间将求助目光投向中国青岛的原因。

　　中菜凤鸣合作社的大门口,多名工人正忙着将保鲜库内的大白菜装进集装箱保鲜货车。这辆装载量为30吨的集装箱货车,将在下午驶向烟台,并通过烟台港乘船越洋,进入韩国仁川港口。

　　“海航10小时到达韩国仁川。”李信岐说,“从烟台出港16小时,韩国的市场上就会出现青岛的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