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春波
文以载道,歌以传情,兼容并蓄,堪为佳作。在当今歌坛,化繁就简且举重若轻的唱作人不多,李春波算是一例。在当下歌坛,超然物外又尽在歌中的作品鲜见,李春波的新作《老伴》可称范本。
久违歌坛的李春波新近推出了创作专辑《岁月》,大时代的无奈与小时代的欢愉,尽数投影于他的歌曲中。专辑中有感叹时光、感悟年华的《岁月》、《等到满山红叶时》,有记录特定时代情境、表露时代特有心境的《迁户口》,有借助个人叙事传递真情实感的《姐姐》,有化心酸为诙谐、化苦涩为幽默的《火车站》和《等俺有钱了》。当然,在这张词曲风格相对以往的李春波更为多样化了的专辑中,以上特色兼而有之、且最容易被忽略的一首歌当属《老伴》。
在艺术创作和美学欣赏上,远在天边则显而易见,想象空间和发挥余地很大,近在咫尺,想象空间和发挥余地很小,也就相应容易模糊,进而习惯性忽视。纵观几十年的流行歌坛,“爱情至上”几乎被轮番演绎并乐此不疲,但着眼于“老伴”这个题材的歌曲几乎没有,因此说李春波的《老伴》有其鲜明性和独特性。历数几十年的流行歌坛,追求“形而上”抽象抒情的作品很多,力图“形而下”具象细节的歌曲也很多,相对而言,李春波的《老伴》则走了一条看似折中但用意却并非折中的创作路线。
歌曲首先是用来唱和听的,其次才是感悟和读解,在分析这首歌曲之前,我们不妨先列举一下《老伴》的歌词:“那天在梦中咱俩都老了,我骑着三轮车你睡着了,到家了我叫你你还生气了,你说人家刚睡着你就给整醒了,你咋那么烦人哪!我装作没听见我都习惯了,没工夫搭理你我还得做饭哪,当饭菜端上来你又生气了,你说这菜咋整的咋这么咸哪,你想齁死我呀!我说老伴儿呀老伴儿呀,上辈子我是不是该呀么该你的,还没等我话说完你又生气了,这时我吓醒了,原来是做梦啊。我的老伴儿呀老伴儿呀,老伴儿呀我的老伴儿呀……”
透过李春波的这样一首《老伴》,我们不难看出并听出,其创作手法和表现方式是中国式的并传统式的,而且还是通俗化且世俗化的。论及中国传统和民间家常,人们往往只看到或运用到了含蓄内敛、深藏不露等显性特性,而常常不能找到行之有效的特性化切入点来提纲挈领、一叶知秋。凡高明的艺术创作者,几乎都习惯于个人化视点入手,同时还要寻找到从个性到共性的共鸣点。李春波的《老伴》与广大听众、与大众生活、与传统性格的共鸣点就是反语。
正话反说,这其实是含蓄内敛、深藏不露的中国传统民众性格的一个非常鲜明的生活特点。生活嘛,吃喝拉撒睡,周而复始,夜以继日。上牙碰下牙,马勺碰锅沿,不打打闹闹,不推推搡搡,不嬉笑怒骂哪来滋味儿?!更进一步来说,越是亲近就越是苛刻、苛求、苛责、甚至刻薄,这何尝不是通俗化且世俗化的传神之处,因此来看,李春波的《老伴》中“你咋那么烦人哪”、“你想齁死我呀” 、“上辈子我是不是该呀么该你的”既水到渠成,又神来之笔!
从歌曲创作角度来讲,《老伴》这首歌依旧延续了过往李春波在《小芳》、《一封家书》中娴熟运用的创作手法,例如选用家常口语,不刻意追求韵脚,而是借鉴二人转常用的韵脚手法,尾音儿巧妙的运用“了、哪、啊、呀”等虚词、叹词,并以东北方言语式特有的借用语气的有意轻重变化来传递相应的特有情绪。尤其是副歌“我的老伴儿呀老伴儿呀,老伴儿呀我的老伴儿呀”的反复吟唱,并非欲言又止,而是无需多言,颇有些“以无聊事,遣有生涯”的况味。
文以载道,歌以传情。其实,李春波的《老伴》不仅仅只是表达朴实真挚、纯洁细腻的情感,其更为可贵之处是直击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社会情绪。随着老龄化社会的来临,随着延迟退休、社保、啃老、丁克、养生、广场舞等等名词的出现,其传递的“社会恐老症”情绪是不言而喻的。当此情境之下,一曲狡黠并皎洁、诙谐又无邪的《老伴》,无疑能就“恐老症”起到些许舒缓作用。
李春波的《老伴》,看似描摹婚姻真相、揭示爱情本质,实则是巧妙直击蔓延的恐老症,并迂回消解由此而泛化的社会焦虑。当有一天当我们面对“老人变坏了”与“坏人变老了”的悖论式“恐老症”命题时,或许我们不妨调整一下心绪变换一个角度,随口哼唱一下《老伴》中的这一句“你咋那么烦人哪”,理解凡人,宽容凡人。(文/邢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