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张褶皱的纸张,背后是一个个期待要回血汗钱的农民工的殷切心愿。 □记者 鲍青 报道
□核心提示 2013年5月末,受安全事故波及,章丘市普集镇池子头第四粘土矿停产关闭。在变卖相关设备后,矿场老板却拒不兑付合计30多万元的工人当月工资。年关将至,百余位农民工为了讨要血汗钱,不惜多方奔走求援,却屡屡碰壁,至今未拿回工钱。
□ 本报记者 鲍青
队长邱承明:合计111422元；队长张传利:合计20878元；队长刘永祥:合计91445元；队长刘福才:合计57140元……济南章丘市普集镇池子头第四粘土矿的六七位讨薪农民工代表,从紧裹的大衣口袋里,颤颤巍巍掏出几张褶皱白纸来。在他们眼里,纸虽破旧,重逾千钧——这是七八十位农民工讨薪的唯一凭证。另还有二十多位管理人员,根本就没有工资欠条凭证,处于“空口无凭”的尴尬境地。“老板不给工资,只有会计开的单子。睡觉都捂着(单子),生怕弄丢了,所有人的血汗钱都没了。”一位农民工闷头抽烟,嘴中呢喃。
2013年5月末,受安全事故波及,章丘市普集镇池子头第四粘土矿停产关闭。在变卖相关设备后,矿场老板却拒不兑付合计30多万元的工人当月工资。眼下年关将至,隐忍半年多的农民工,为了讨要血汗钱,不惜多方奔走处处求援,无奈却屡屡碰壁。不得已他们向本报编辑部求助,希望通过党报的舆论监督报道,能够要回他们的血汗钱。
2013年12月17日,记者来到章丘市进行实地调查采访。
粘土矿关闭了,当月工资也没了
位于章丘市普集镇池子头村西北的第四粘土矿,属于地下开采矿山。据已在此打工两年的农民工杨西山介绍,粘土矿曾拥有70至80位一线开采人员和20多位管理人员。
说起第四粘土矿农民工欠薪一事,就绕不开2013年5月23日这个特殊的日子。这天9时左右,在章丘市埠村街道办事处的埠东粘土矿发生一起透水安全事故,共造成9人死亡。为消除安全隐患防止此类事故再次发生,章丘市境内粘土矿一律关停整顿,待安全设备验收达标后再生产。第四粘土矿因安全设备不过关,也名列关停整顿之列。受制于设备更新换代费用高昂,第四粘土矿陆续变卖设备,直接关门大吉。在此之前,干活的百余位工人,被以“放假”的名义遣散。工人们的当月工资,则以一纸名为《五月份工资核算明细表》的形式,发放到了几位带班队长的手中。刘永祥说:“除了这几张纸,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讨薪全靠它了。”
在绝大多数一线工人放假回家后,矿主另挑选了6位一线工人和9位管理人员,负责第四粘土矿的值班看护。杨西山说:“6位一线工人井下值班1个月,管理人员值班3个月。”对于值班工资,虽然员工们也询问过,但矿主并未予以正面答复。直到2013年8月末,矿主才通知他们,值班待遇为每人每天50元整。如此低廉的待遇,顿时让杨西山等人大失所望。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杨西山只得无奈接受。不过这每月1500元的值班费,连同2013年5月份的工资,直到现在也不见踪迹。“5月份仍在生产,为什么不给我们发工资?难道粘土矿关闭了,当月工资也没了?”邱承明反问道。其实5月份挖出来的粘土早已售罄,矿场理应资金充裕,有结算员工工资的能力。
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工资发放却无期限。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杨西山等人只好频繁去找矿场老板,低声下气讨要血汗钱。但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土豪”一枚的老板,却一直以“没钱”为借口百般推诿。
频遭“无钱”推诿,欠薪老板实为“土豪”
据工友介绍,这位“老赖”老板是当地一名企业家,名叫“李某信”。“他投资的产业领域广泛,有4处粘土矿,两处花卉基地,更是多家企业的股东”。在工友眼里,“李某信”是“不差钱”的典型“土豪”。据记者了解,“李某信”曾投资2000万元兴建一家花卉种植基地,更曾当选章丘市政协委员,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可是这位身家阔绰的大老板,却偏偏和百余位打工的农民较上了劲儿,以“没钱”为由拒付工钱。
自2013年6月开始,便陆续有工友自发找到“李某信”讨要薪资。“大多时候是他老婆接待我们。开始态度还挺好,说一有钱就给我们算清楚结工资。”一工友回忆道。可好景不长,再上门要钱,拒付的理由直截了当更换为“没钱!”工友们纳闷:“一个能投资2000万元的大老板,怎么就不愿意把工人们30多万元的工资给结了?”杨西山直言:“30多万元,对我们来说是滴滴血汗钱,对他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吗?”
每次讨要工钱,工友们要么是吃闭门羹、要么是屡屡碰壁,至今难以讨要回工资。无计可施的工人们,只好来到章丘市相关部门反映情况,希冀有了政府部门的出面斡旋,讨薪一事能够尽快尘埃落定。
人社局:回去填投诉单,按程序办理
2013年11月份,接受全体农民工委托的几位讨薪代表,来到章丘市清欠办、信访局、人社局等相关机构,诉说被欠薪情况。但截至目前,相关部门依旧没有反馈结果。杨西山说:“清欠办说他们是管理国有企业和市属企业的,不管私营企业。信访局让我们找人社局。人社局要求我们拿企业营业执照、欠薪清单、老板签字来。”说完这些,几位代表一阵苦笑:“老板签字?老板一直耍赖不给钱,还给你签字?!”因缺乏可行性,走当地政府程序的讨薪行动暂时搁浅。
为了解当地政府部门的态度,2013年12月17日11时左右,记者陪同杨西山等人来到了章丘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二楼的劳动监察科。监察科工作人员了解了相关情况后,给每人发了一份投诉单。“可以投诉老板,准备好相关证据,我们按程序办理。”对于办理期限,工作人员表示:“情况简单的,时间短一点；情况复杂的,时间肯定要长一些。”杨西山等人的讨薪情况,究竟属于简单的还是复杂的,谁也说不出个准信儿。
出了章丘人社局大门后,一位农民工苦笑道:“上次来这儿,就是这个人接待的,也是给了张表。”而据记者观察,负责接待农民工的工作人员,似乎将此前曾同为此讨薪会面一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杨西山等人对章丘人社局的表态并不满意,对通过章丘人社局这条途径拿回工资也没多少信心。据他透露,虽然他们是在给第四粘土矿打工,但该矿场的公司结构却非常复杂。记者从网站上查阅到,第四粘土矿的法人代表为“于某社”。“第四粘土矿分为主井和附井两个作业区,对外用同一名称。所以虽然我们是第四粘土矿职工,却和于老板没关系。”而投诉单上企业法人代表,却只能填写于老板的名字。
最让杨西山苦恼的是,如果章丘人社局无法协调解决,势必会走司法途径去法院起诉。“司法程序劳神费力,时间很长。即使胜诉了,扣除诉讼费、律师费、执行费,还能剩几个钱啊?而且执行了还不一定能要回钱来。”今年1月6日杨西山告诉记者,讨薪一事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一念及此,杨西山他们又觉得工资能否讨要回来,仍是一个未知数。只是“干活发钱”的朴素道理,还在支持着他们奔走讨要。
■ 短平快
年关将至, 拿什么保护你? □ 鲍青
“年年岁岁花相似”。每至年关将近,历久弥新的农民工讨薪话题总要见诸报端。但与舆论热心关注相左,农民工欠薪事件,虽屡见不鲜却屡禁不止。人们不禁想问:农民工讨薪这一辛酸话题,何时方可尘埃落定,不再拨动公众的敏感神经?
平心而论,农民工讨薪事件频发,除了一系列表象因素外,背后更关键的是农民工权利的“裸奔”。不签劳动合同、不缴纳社会保险,是当下农民工的普遍现象。即如章丘市普集镇池子头第四粘土矿工人,因未签合同缺乏相应保障,在讨薪维权路上步履维艰。因为相关权利难落实,导致农民工在拖欠与反拖欠、侵权与维权的较量与博弈中,往往毫无还手之力,处于极端弱势地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典故,兴许是农民工讨薪事件中,“攻守”地位最形象的比喻。
了解了这个现实,就会知晓农民工讨薪维权难点在哪儿。在权利和福利上,农民工是不受关注的“裸奔”一族。当下民生建设和民生政策出台的不少,但却因个别地方政府监管力度不足,而有一部分得不到落实。只有充分保障农民工在就业各个环节中各项权利的实现,才是杜绝讨薪事件频发的根本之策。否则纵使维权渠道和救济渠道再多,也会因农民工权利贫乏、各部门推诿和碎片化执法等因素阻碍,使“讨薪”难以落实。
